Delancy

《自由即死亡》（四）

  于亮半夜就醒了，她做了很糟糕的梦，虽然做噩梦这事常有，但这次的梦真的戳到她的软肋了。吓得她闭上眼睛就后怕，索性坐起来平缓心情。她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，如果不想继续痛下去，只能强迫自己放空大脑，不要去想以前的事，再难熬也已经过去了，人要向前看嘛，这么想着，她平静了点。

  

  于亮打开了床头的小台灯，她短时间内不想再睡了，究竟什么时候人才可以不做噩梦，是不是只有死掉才可以。她这样想着。

  

  因为只要一回想到那些不愿想起的经历，她就控制不住开始流泪，记忆真的很残忍，就算她有意忽略，记忆还是会趁她最不设防的时候涌上来攻击她。

  

  哭总归是有声音的，往往只需要一个大喘气和鼻腔的抽噎就能被人察觉你在哭。季逢霖翻个身搂住了她的大腿，脑袋抵在她的腰部，搂住她另一侧大腿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她，像哄小孩。于亮低头一看，这家伙还闭着眼睛装睡呢。

  

  约莫半小时，于亮终于平复下心情，她没有关小夜灯，慢慢的躺回去。这次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背对着季逢霖，而是转过身面朝着他，随着她的动作，季逢霖的手臂很自然的搂住了她的肩臂，于亮看着季逢霖的眉眼，或许他之前是醒过的并且没有选择打扰于亮，但此刻他绝对睡着了，平日里上扬的略显凌厉的眉眼像一副静谧的画摆在这里。于亮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两人相对而卧睡着。

  

  第二天中午，突然有了陌生人来访，王阿姨与那人谈了片刻，她便走进来让于亮换衣服出门，于亮觉得很奇怪，季逢霖不在家她按理说没机会出去的，一问才知这是季逢霖的助理来接她去片场。

  

  于亮有些犹豫，她想去的，但一想到要面对那么多陌生人她有些害怕，又一想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，便安安分分的跟在助理身后跟着去了。

  

  于亮被带到一个树林子里，那里有很大一片空地架着各种设备，还有吊威亚的演员没来得及卸下装备在对台词。现场人有几十来号，没人注意多几个人来，大家都各干各的。助理带着于亮直奔空地一侧古香古色的房屋里，里边也有好多演员在休息，其中一张四方的桌子前坐着一个人，于亮走近这熟悉的背影，助理叫了一声：“霖哥。” 

  

  季逢霖闻声转身看到于亮，笑着拉过她：“来，坐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我本来没想打扰你的，临时起意让小鱼带你来，怕你在家闷坏。”季逢霖一边说着，一边拿起桌上很像道具的茶壶倒了杯茶给她。

  

  于亮没有说话，季逢霖很有自己给自己暖场的觉悟继续白话：“等这部戏拍完，我们搬家吧，搬去你家的城市，这样以后我再离开个把月的，就不怕没人陪你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于亮细想，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妥，季逢霖的家人都是四处远行为生，有的是谈生意，有的是拍戏，一家人一年能聚的日子不超过一个月。她一直这样独守空房也不是办法，不如跟自己家人一起生活，说不定对病情也有帮助。事实上，季逢霖正是这么想的。

  

  导演走了过来，看见于亮后微微一惊，问道：“这是你太太吗？” 季逢霖笑着点头，这个导演凝视了于亮片刻转而跟季逢霖聊起了工作。

  

  聊着聊着，话题转向了私人问题，导演：“你想好去内地了吗？以你的实力再加上相貌，在内地火起来还不是易如反掌，比留在这里强太多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季逢霖：“过段时间就去，至少要等这部戏拍完。”

  

  导演很是开心，一连说了好几个好，于亮看出来季逢霖是想去内地发展，她对此感觉无可厚非，有上进心是好事。

  

  话题并没有就此结束，开始转向了于亮。导演：“你太太看起来年纪不大，比起这里演戏的女演员漂亮太多了，你看，个头又高身材又瘦，多上镜啊。不如，来捧个场？”

  

  季逢霖笑道：“这你得问问她。”

  

  导演转而像推销似的试图跟于亮解释这个角色有多好，演起来多轻松，本来就是龙套不用担心演砸，生怕她不演似的。

  

  好不容易于亮点头答应了，导演又开始向季逢霖夸道：“你老婆真好看，本来还在想能跟你这种帅到观众想骂人的人结婚的能是何方神圣，这一见面，我只能说心服口服。”

  

  季逢霖笑而不语，导演又拉起于亮的胳膊说道：“你这样高的女人骨架却这么小，我见过很多女艺人，几乎没人能长成这样，你看，胳膊跟棍一样，肩背这么薄，手这么小，你穿多大的鞋啊？”

  

  面前这个导演跟老鸨相看货物似的，于亮试探性的回答：“37。”

  

  导演一拍大腿：“我就知道，你怎么看也有175高，我跟你讲，人的骨架大小是体现在全身上下每个地方的，有的人就是骨相清秀，长的也秀气，就跟你一样，哪怕只露一个下巴，一个脖子也是好看的。”导演开始对于亮上下其手，一边摸一边感叹：“这近乎直角的肩膀，皮肤好好，跟玉一样细腻，触手生温。”

  

  呵呵，要是凉的那就出事了。于亮很想这么说。

  

  要不是看导演是女的，季逢霖真的很想拉着于亮走。

  

  眼看于亮越来越尴尬的神色，季逢霖说道：“导演，时间不多了，先聊角色吧。”

  

      “对了，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春香这个角色。”导演拿起手里的一份装订本，递给季逢霖：“这个角色的剧本你看看，春香这个角色无足轻重但是戏份不少，大多都是跟你的对手戏，女主的大丫鬟，设定是暗恋男主，过于单纯后来就被男主灭口杀了。我不想随便找个人糊弄过去，本想让你给我推荐个人，不过我现在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，所以，我得跟你商量商量，可否借你媳妇儿一用？”

  

  季逢霖闻言对导演说：“这你问亮亮就好。”语毕，转过头看向于亮，微笑着不急不缓的询问：“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，要不，试试？”

  

  于亮微微坐直身子看向对面这两个人，不明白话题怎么又转移到自己身上了，她担心自己的病情会拖累剧组，季逢霖应该是除医生外最了解自己病情的人，所以于亮看着他问道：“可以吗？”意思是以自己的精神条件可以吗？

  

  不过说出来就变了味，导演一脸迷之微笑，小两口真会玩。

  

  季逢霖边寻思着边说：“应该可以，忆安说这段时间挺稳定的，再说，我一直陪着你，相比之前应该更安全了才对，至于演戏，我觉得你未必不行。有什么不懂的，我也可以再教你啊。”

  

  于亮点点头，季逢霖对正在沉思的导演说道：“那就这么定了。时间真不早了，你带她去圆圆那里拍下一场吧。”少顷，季逢霖又加一句：“我也去。”

  

  导演本来正寻思他俩对什么暗号呢，难道她怀孕了？闻言忙站起来领着一干人去女主角那边开拍。

  

  于亮被扮成了丫鬟，导演为了让她不抢女主风头，给她梳的发髻奇奇怪怪的，穿的像个孔雀，圆圆本来就是少有的大美女，除了比于亮矮点，没哪儿不如于亮，所以于亮的装扮并没有费造型组太多心思，很轻松就营造出了衬托女主的氛围。

  

  季逢霖饰演的是一个武功盖世的大侠，同时也是暗恋女主的师兄，爱而不得做了不少恶事，最后自尽在女主面前，女主孤独终老。

  

  导演领着于亮来圆圆这边给她介绍新朋友：“圆圆，快来领你的丫鬟，她往后就是你的人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陈圆圆早就习惯了这个女导演的性格，兴头上来时玩笑开的能把全剧组人创死。

  

  于亮看见陈圆圆时眼睛黏在她身上好久，导演注意到后问她怎么了，于亮低头一笑：“她好漂亮。”

  

  导演冲着陈圆圆扬起下巴笑道：“看见没有，你把人家都整害羞了，行了，赶紧准备，十分钟后开拍。”说完导演就急匆匆地走了，陈圆圆拿起剧本给于亮指第几页到第几页是接下来要拍的，拍的时候要注意什么，叮嘱完就让她赶紧背词。接着，陈圆圆也开始背自己的台词去了，嘴里边念叨边徘徊着，时不时还要来一点肢体语言，于亮看着这个场面想起了自己呆过的精神病院。

  

  大概五分钟后，季逢霖来了，蹲在了于亮面前问：“准备的怎么样？感觉自己能演吗？”

  

  于亮点点头：“还不错，这个丫鬟的剧本蛮常规的。”就普普通通的言行，普普通通的走向，跟任何电视剧里的丫鬟都一个样，跟在大大咧咧的小姐身后最常念的台词就是“小姐～”“怎么办啊？”

  

  季逢霖：“下一场我要去拍外景，就五分钟后，不能看你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于亮：“最好别看，不然我可能就放不开演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季逢霖笑道：“我让你紧张了吗？”

  

  于亮觑他一眼，表情就在反问你说呢？

  

  季逢霖搞不清她是怎么做到在自己跟前既松弛又紧张的，不过他深知没人会在每天一起生活的家人跟前常常紧张：“不要紧张，有我在，你就更不必紧张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说完，他站起来打算离开，心里有些无奈，默默叹了口气。陈圆圆叫住了他：“霖哥，你们认识？”

  

  季逢霖回过身：“是啊，她是我老婆，来探我的班，结果让导演拉过来演春香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陈圆圆：“哦。”突然感觉有好多可以八卦的东西，她很快又笑道：“没事了，你快去忙吧。”